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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食味 之十七

黄桃罐头:

章十七·鲅鱼饺子与烤红薯(下)

我真的打算是分个上下篇就结的……然而……低估了自己扯闲篇的功力!还是出了第三节(。•́__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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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妈是个正经的上海厨娘,要说厨艺确实是高人一等的好,但是要论起这鲁菜,她也是帮不上忙的,况且冬至里家里都是做了汤圆来吃的,寓意团圆圆满,因此这包饺子她手艺上也是不大拿的起来,所以看着明楼大少爷在小厨房里急三火四的奔来奔去,也只能是干看着帮不上忙。

更何况,大小姐嘱咐了,这一餐饭必须让大少爷自己动手,谁都不许帮厨的。

明楼把这一堆采买回来的东西往厨房案板上一扔,就开始专心思考,是应该先做馅料,还是先做面皮?最后考虑的结果便是,反正哪一个也不会做,所以也就随心所欲了。

拎了两条鲅鱼洗净,明大少爷提了刀剁去了鱼头,正要准备剁馅料,看不过去的刘妈赶忙适时提醒了下,还要去除鱼内脏,不然这一锅饺子怕是要腥苦到不行了。明楼赶忙刹住菜刀,在刘妈的口头指导下,憋着气忍着鱼腥味剔除了内脏,洗了干净。

接下来便是剔鱼肉。好在这鲅鱼鱼骨清晰,也少细刺,因而像明楼这样的生手也能有模有样的把鱼肉分离了出来,剩下的鱼骨上附着的一些肉碎,明楼权衡了再三,生怕自己手艺不精把鱼刺给混入馅料,因此还是在刘妈的念叨下非常败家的给放弃了。

菜刀哐哐当当的在案板上一通忙活,本就细嫩的新鲜鱼肉就成了碎肉馅,拿了大海碗一顿搅和,明楼满意的看着这饺子馅,好似也有模有样了。

明楼抱过自己买的那一堆的调味料,像研究古书一样看了好一会儿,才选了花椒粉和五香料撒进去,又撇了些盐粒加了咸味,闻起来似乎是可以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才是最难应付的一关——和面。明楼满屋子的找了半天,才在橱柜里看到了面粉,刘妈方才被大姐喊了出去不许帮忙,他也只能自己有样学样试一试了。取了面盆倒进面粉,再加了些生水开始搅和,没经验的明大少爷一上来就倒多了水,整个面盆里的面粉好似在游泳,生怕再加面过量的明楼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往盆里撒面粉,和一会儿面,观望一会儿,再撒一点面粉,终于是比例加到得当,有模有样的把一盆面软软的和了起来。

一步一步慢悠悠蹭过来的阿诚捂着嘴巴在门口偷乐,他可是好几年没看到过大哥笨手笨脚在厨房忙乱的样子了,上次说起来,大约还是他八岁时,明楼头次下厨房炒菜,做了番茄炒蛋给他吃。那回的菜其实说不上有多成功,熟是熟了的,只是口感和味道非常特别,不过明楼做出来的,阿诚一向不嫌弃就罢了。

像模像样的和好了面,明楼对着一盆面犹豫了许久,也不知道怎样下手把它变成面皮,尝试着揪了一小团左扯右扯,结果自然是好好的面团给撕扯的到处破洞,别说放馅料了,只怕这东西下了锅也好吃不得。

扒着小厨房的门看了半天热闹的阿诚终于忍不住了,欣欣然的走了过去,从灶台下方先出了擀面杖,好整以暇的挤开了明楼的位置,伸手帮他将面团揪了剂子擀成圆圆的面皮。

明楼一脸神奇的看着那软软黏黏的白面团,听话的在阿诚手里混成小圆团,又压扁成了薄厚均匀的面皮,不由得啧啧称奇,平日里不觉得,如今这一比起来,自己可真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阿诚看明楼笑的欣喜,嘴里不依不饶的说着,“我是怕浪费了那么好吃的鱼肉。”

“那可是。”明楼也一脸正色的不去戳破,很识时务的顺毛哄,“我家阿诚从来都不糟蹋粮食的。”

“谁说是你的?”阿诚鼓了脸颊丝毫不给明楼面子,“才不与你这样暴力的人为伍!”

“跟谁学谁啊,你当然是我家的。”明楼笑眯眯的两手拄着膝盖弯下腰,“都跟了我的姓了,还想跑去给谁做弟弟?”

阿诚撅了嘴巴不理他,随手把几个擀好的面皮往明楼手里一塞,“快点包!”

虽说这包饺子是比较简单的一环,但那也只是针对阿诚来说,对于恨不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明大少爷而言,如何把放了馅料的皮捏上,或者如何让合住的面皮不漏出馅料,是一个比读书做学问还要难以理解的问题。

阿诚两手一拍,靠在了案板旁,面色如常的看着明楼祸害面皮,肚里早已经笑到不行,这样笨手笨脚不灵光的大哥可是难得一见的,这次说什么也要看够本再说。

明楼忙活的简直要满头大汗了,饺子边的褶他是不会捏的,只能是用最简单的办法,折过去压压实,虽然看起来像是躺倒的鼓肚娃娃,但是好歹能把鱼肉完完整整的塞进去了。而那些漏出馅来的半成品是越捏面皮越黏越薄,漏风口也是越来越大,合都合不上。看了眼一旁并不打算插手帮忙的阿诚,明楼满案板的找了半天,决定给这些漏洞饺子再裹一层皮。

然后下一秒明楼就看到阿诚扶着腰笑到喘不过气,他一脸纠结的看看阿诚,再看看快要手里厚成团子的饺子,有些讪讪的笑了下,然后继续故作镇定的包双层面皮。

午饭的时候,明楼的独家鲅鱼饺子果然遭到了明家大姐和小弟的嫌弃,破皮成了片汤的就不说了,完好的那些大多是扁圆不一奇形怪状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好些个皮厚的咬不到鱼肉,且面皮还夹生。馅料的味道也是古怪,大概明楼的花椒粉撒多了,又忘记加了姜末去腥,那饺子吃起来又呛又麻且还腥咸,用明镜的话来说,就是难以下咽。

“你就用这个给我们阿诚赔罪?”明镜好不容易咽下去便放下筷子,端了水杯漱口。

“那不是,大姐就这我还忙了一上午啊。”

“就说你笨。”明镜瞪了眼不争气的弟弟,招呼两个小弟,“明台,阿诚,别吃了,跟大姐出去吃。”

“走走走!”听到这一提议的明台一声欢呼,拉了阿诚就要往外跑。

“那我……”

明楼刚要问自己和饺子怎么处理,阿诚就老神在在的又夹了个双皮饺子,在醋碟子里滚了好几圈才塞进嘴巴里,“大姐我就不去了,我吃饺子。”

“大姐我也不去了。”明楼听罢赶紧也举筷吃饺子,“我陪阿诚。”

明镜本是不想阿诚委屈自己吃这怪味的鲅鱼饺子的,但是转念一想让他们兄弟单独聊聊也好,便吩咐了刘妈预备着小灶给两兄弟炖点好吃的,然后带了明台出去逛。

大姐一走,明楼便赶忙拿下阿诚手里的筷子,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别吃了,等刘妈给你炖汤喝。”

“不吃多浪费。”阿诚嘟囔着抢回筷子,又往自己的小醋碟子里倒了不少香醋,“多沾点醋,还不错。”

“还是少吃几个,我可是不知道轻重的,万一给你吃出毛病怎么办?”明楼坚持拿过阿诚的竹筷,“我可不想跟大姐去小祠堂。”

“我饿了。”阿诚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明楼,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走,我带你去厨房看看。”明楼对这样重新开始对撒娇的阿诚很是受用,拉了阿诚的手往厨房走去。

刘妈正捅开小灶准备炖鸽子汤,这小灶原是不常用的,也就有几次明台和阿诚生病的时候,单独给两个孩子做过饭。这会儿小炉灶上火正旺,刘妈端了盛好鸽子肉块的汤锅放好到灶上,便转身去了外面收拾厅里。

明楼在厨房转了一圈,翻出了角落地上袋子里的红薯。上午找面粉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当时还回想起了这些日子在外面和同学吃过的烤红薯。他最近深夜经常在外面活动,经常是快三更天了还顾不上吃饭,有时候在活动点里,有同学会偷偷从家里带几个红薯焖在炉灶碳火堆里,炉上照常烧上水,待到讨论商议完毕,二三更里饿到不行的时候,碳堆里的红薯便也已熟到香味散出,此时一人捧着一只烤透的红薯剥了皮狼吞虎咽的吃,也顾不得烫,饥肠辘辘的时候只觉得这软甜的红薯好吃到恨不能连皮吞下。

其实日后想来,那些做起来并不昂贵和复杂的烤红薯自然是比不了平日里吃过的美味珍馐,但在明楼看来,那就是俗世再无可比拟的美味,因为那年的烤红薯,包裹的不只是香甜可口的瓜瓤,更有青年报国的一腔雄心壮志和激昂热忱。

一副热血男儿心肠,便胜过世间所有。

洗净擦干的红薯埋入了烧过的碳堆下,明楼挑的都是个头小小的,所以没一会儿功夫便已焖到半软,阿诚手里拿着拔火棍子轻轻戳了几下,小脸上现出了笑意。

明楼看着明诚半蹲着戳红薯,心里暖融融的一片热,伸手揽过了站了好一会儿的阿诚,把人抱到腿上,“坐会儿。”

阿诚也不客气,总归是明楼打出来的伤,让大哥当几回人肉坐垫,阿诚可丝毫不含糊,甚至没一会儿还指挥了明大少爷去碳堆里拣红薯。

明楼也不恼,阿诚能这么快卸下心防与他和解,他已经是相当满足的了,毕竟阿诚从小受苦多心思也重,明楼最怕的,就是在不觉间伤了他。不过如今看来,阿诚的淳善和平和,还是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估和想象。

两个人在鸽子汤水的鲜香里剥了红薯皮一口一口的啃的满足,黏蜜的味道布满心间,甜甜热热的暖了这个冬日。

“大哥,我也有错,我知道的。”啃到一半,阿诚突然说道,“所以我们,再不隐瞒,互相原谅好不好?”

“好。”明楼握了阿诚的小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以后,这样的事再不要发生了。”

这是说与自己,也说给阿诚。

阿诚点点头,含了口红薯甜笑,睫毛在灯下亮闪闪的颤,像蝴蝶一样掠过明楼的心底。暖光之下,为了理想和信念奔忙疲累数日的明楼,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无关志向,无关欲望,亦无关情念,只存了动荡岁月间的爱,与诚。

风穿拂面,花开不败,雪落檐白,月逐天涯。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遥山皆有情,世间风花雪月无数,而我惟愿你永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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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长官从这时候开始终于意识到阿诚在自己心里不可动摇的地位了,或许可以套用《牡丹亭》里一句题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人世间情有许多种,这样无关情爱和情欲的情,已经在此刻种在了明楼心里,等待日后破土而出生根发芽,长成缠绕住两个人呼吸与命脉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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