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食味 之北平交叉番外篇
北平交叉番外·狮子头与豌豆黄（中）
当方行长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时，他瞬时便想起了自己的亡妻。
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自己已然年老，结发夫妻却早不在，更为锥心刺骨的是，若不是自己为了保那几大家族的财产，发妻幼女又怎会惨死街头，自己那置若珍宝的小儿子又怎会流落失散，受尽悲苦？
这几年孟敖为了这些连自己这个父亲都不想认，在自己又续弦以后，他干脆连家门都不入，这次若不是接弟弟回家，兴许自己都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儿子一面。
方步亭不由的把这份感激与欣慰都加诸小儿子身上，在此刻的他看来，孟韦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带回了自己的亲情，圆满了自己的思念。
“孟韦……”
方步亭努力压制着想要抱住儿子的冲动，尽力使脸上的表情平和如常，只是一直颤抖的双手在暴露着他内心的激动。眼前这个孩子，俊郎又沉稳，那双眼神甚至比他的兄长还要光亮，像极了他们的生母。
阿诚有些拘谨，和局促。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血缘亲人，怎样面对这样的方步亭。这一路他与方孟敖相伴而来，或许因着他是同辈的兄长，又因着那相似面庞之间血缘的羁绊，他并未感觉与方孟敖相处有何不快与不安，就像一个久未谋面的老友一般，短暂的陌生之后，那丝拘谨便不复存在。
可当面对方步亭，面对谢培东，面对着这一大家涌上来用热切的激动的眼神与话语包围他的，他血脉上的家人时，阿诚忽然就不安起来。他想说些什么，甚至想喊方步亭些什么，但是他不知如何开口，也说不出口。二十多年的岁月隔开了他们的骨肉亲情，纵使如今面对着生身父亲，他却连一句招呼都不知道该如何打。
“大……”
阿诚习惯性的半偏了头，去寻找身后的明楼做安慰，可话一出口才察觉不对，无论是为了身份的安全，还是为了方家人的感受，他似乎都不应该在此刻唤声大哥。
方步亭对此似乎也有些无措，相对无言的场面，让他这个见惯了世面的留洋行长都无法掌控。他觉得有许多话想要说，可对上小儿子那双眼睛时，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有些尴尬的场面在阿诚看来似乎过去了许久许久，才听到身侧的明楼轻咳了一声，微微笑着上前来，“方行长，久仰大名。”
方步亭这才猛然想起还有明楼这个客人在场，忙换了应付官场之人的得宜表情，招呼明楼入座，目光却忍不住一直追随着揽过小儿子的方孟敖。
客气的寒暄一直持续到了餐桌上，这会儿阿诚才放松了些许，毕竟有吃的消磨功夫，总比捧着盖碗茶听方步亭和明楼你来我往的言语攻势舒坦多了。
方孟敖和明楼一人坐在阿诚一侧，对面就是眼神殷殷的方行长，阿诚埋了头做认真吃饭状，身旁的俩哥哥拼了命的比着给自己加菜，还有谢木兰这个跟着凑热闹的小丫头，没一会儿就在阿诚的面前堆起了饭菜小山。
“孟韦来吃鸡腿，别吃那些没肉的。”方孟敖看着明楼给阿诚添了鸡翅膀，有些不满的夹了鸡腿塞过来。
“阿诚从小就爱啃翅膀，他说这个有滋味。”明楼微笑着看阿诚脸颊鼓鼓吃牛肉，眼神却都没给方大少爷一个。
“孟韦吃菜，家里自己种的。”方大少瞪了明楼一眼，又开始堆了青菜往弟弟跟前送。
“阿诚不喜欢这个，他爱吃白菜。”明楼微微笑着看方孟敖，眼里却像要放冷箭。
“孟敖，来吃——”
“我不……”
“喝碗汤，慢慢吃。”
阿诚刚要开口说吃不了了，就被明楼一个眼神给按了下来，看着明显在跟方孟敖赌气的大哥又塞了碗汤给自己，阿诚心里有些幼稚的生气，明明就是自己要争的，为什么拿我做赌注！
“孟韦，来尝尝这个狮子头。”方步亭看够了儿子和明楼的明争暗斗，这才轻声了开了口，“你姑爹的拿手菜，咱们家孩子都最喜欢吃了。”
明楼敏锐的察觉到了话里那句“咱们家孩子”，他有些紧张的看着似乎无知无觉的阿诚，看着他接过方行长递过来的狮子头，咬开以后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
明楼脸色微变，突然就觉得这一切争斗都没有了意义，他这时才恍然察觉，他的阿诚，好像正在渐渐离他远去。
“大……明长官，快尝尝！”阿诚啃完了一个香喷喷的狮子头，一脸欣喜的盛了大大的一个给了明楼，“特别好吃。”
“好……”明楼有些干涩的开口，脸上的笑容都现了些许疲惫，“你开心……就好。”
方孟敖有些不满的看着弟弟只给明楼夹了菜，气哼哼的把面前的小碟子往桌上一磕，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刚够一旁的阿诚注意。
“那个，你也吃……哥……”
虽然最后那句哥叫的跟蚊子一样几乎听不清，虽然只是得了句客气话连菜都没捞到，方孟敖还是马上笑开了花，自己乐呵呵的伸了筷子吃得高兴。
明楼手里一顿，抬眼看了下阿诚，明显察觉到此刻的阿诚，已然比之前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意都越来越明显。
方步亭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光亮，明楼却是心中一叹，放下了竹筷。
北平的春夜还是冷的，这个季节风沙又大，明楼这一天下来是头疼的厉害，可是想到阿诚的未来，明长官更是揪心的难受。
阿诚是他一手带大的，从八岁带到如今，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倾注了不知道多少的心力，才换得而今的风姿俊逸的孩子。阿诚于他，早已不仅仅是弟弟那么简单，那是他的爱人，他的战友，更是他的至亲家人，无论如何不能割舍。在来北平之前，明楼从未想过阿诚会离他而去，他只是陪伴孩子来寻一眼亲人，看一眼故土，他的阿诚终是要回到上海与他并肩作战的，北平，只不过是他们万里行程的一站而已。
可是事到如今，他突然犹豫的，迷茫了，退缩了。
阿诚今天日间那高兴的模样他看得清楚，或许血缘关系就是这么神奇，虽然看不到，却冥冥之中在牵绊着他和方家，疏离或许只是那么一瞬。
明楼觉得他也是许久没见到阿诚这样开心的样子了，自从回了上海，斗争形势就是一天比一天严峻，连回到家里，他们都必须伪装到底，一刻不敢停歇。想来阿诚也是太久没能做回最真实的自己了，而今在方家，在北平这远离他的战场，无人知晓他底细的边界里，阿诚忽然就有了肆意开怀的权利。面对着他的骨肉亲人，面对着他的陌生故土，难得的放纵了自己一次。
明楼自信于他对阿诚的了解和影响，更自傲于阿诚对他的追随，可是，他却不能不挫败于阿诚对亲人的渴求。
从小看惯了自己与大姐的姐弟情深，更习惯了大姐于小弟的宠溺偏疼，明楼知道阿诚早已学会了不争不抢，甚至比自己还要惯着明台。不过明楼更明白，习惯并不代表放弃，阿诚内心对于亲人的那一点点渴望的火苗，一直在星星点点燃烧着，就算微不足道，也从未熄灭。
是的，自己可以给阿诚父兄的爱，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他读书，教他成人，可是他明楼给不了阿诚身份，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在方家，阿诚是方孟韦，是所有人捧在手里的小少爷，是名正言顺的方家少爷，北平世家子弟。他的名字写在家谱里，过年祭祖有他的一席之地，方家也永远有他的血脉亲人。而在明家，阿诚又是什么？是大姐和明台眼里高于仆人却不是兄弟的尴尬身份？还是外人眼里一个仆人的儿子他明楼的仆从？
两下相较，明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或许早已是一败涂地。
“大哥，阿司匹林。”
阿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递过一杯温度正好的水，手心里几颗药片，将将送到自己眼前。
“你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明楼自嘲似的笑了下，自己这是问的什么傻话，阿诚与他相随二十年，自己又有什么是能瞒过他的？
“这边天气干，风又大，不舒服了吧？”阿诚看着明楼服下药，起身拉紧窗帘，又伸手接过空杯子，“回去就好了。”
是啊，回去就好了……可是信心几近全无的明楼都不敢问一句，回去的是他们，还是他。
“这里吃的东西倒是新鲜。”阿诚大概以为明楼的疲惫是头疼所致，还自觉体贴的转换了话题分散明楼的注意力，“趁这个机会大哥多吃点，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明楼猛然抬起头，有些震惊的看着阿诚，看着后者有些莫名慌乱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凉。
原来就算早已料到，也还是心如刀割。
原来理智如明楼，也终于一天要明白，心不由己，不过凡人。
“阿诚……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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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蟒蟒你是不是sa！
虫莽虫莽：蟒蟒心里苦！但蟒蟒不说！上海经济爱死不死……汪荷花爱闹不闹……王天风爱疯不疯……蟒蟒想要阿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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